同济大学流浪猫中毒事件：高校流浪动物如何管理？

许多人的大学记忆中都有猫的形象。这些懒惰或警觉的动物常常带着好心情一起出现。但对于陈狼来说，这些记忆注定是残酷的。 12月4日，上海同济大学彰武校区20余只流浪猫中毒，目前已死亡11只。陈狼亲眼目睹了他们挣扎、抽搐直至死亡的全过程。

侥幸躲过厄运的人中，有2人病重，另外十几人仍在宠物医院接受观察。这并不是第一起大学校园内流浪猫被杀害的事件。上月底，复旦大学校园内发生多只猫被杀事件。去年，同济大学四平校区也发生过一起虐猫事件。同样在去年，流浪猫成为主角，以可爱的形象出现在同济大学的招生宣传视频中。在很多情况下，流浪猫已经成为大学校园文化的一部分。但由于动物的野生性，噪音、卫生、甚至学生安全问题也随之出现。如何科学管理流浪猫，找到保护与伤害的界限，是每个大学都要面对的课题。

每次经过同济大学彰武校区门口，陈狼都会习惯性地回头寻找那两只他熟悉的流浪猫。一只名叫“三三”的三色猫，身体雪白，头顶有黄黑相间的图案。因其外形酷似《夏目友人帐》中胖胖的“猫老师”而得名。另一位是“扇贝”，一只半岁左右的小橘猫，经常在同学布置的猫砂里探出橘黄色的小脑袋。

陈狼常常在学习一天后从图书馆出来后绕到门口，静静地看着它睡觉。在忙碌的研究生生活中，这是对疲惫最好的安慰。 Sansan（受访者供图）

直到12月5日，周日中午，陈狼从宿舍出来吃午饭，发现三三在校门口旁边的草坪上哭泣。一眼就看到草丛里有一个显眼的白球，它的后腿发软，尾巴垂在地上，挣扎着向人群走去，不断地哀嚎着。他伤心欲绝，立即跑过去大声呼救。门口人来人往，不到一两分钟，就有五六个学生围住了珊珊，其中一人拎着航空箱，把猫放进去送医院。

这并不是彰武校区第一只出现异常的猫。陈狼记得，从4日白天开始，“彰武守护者”微信群里就有学生反映校园里的流浪猫出了问题。这是2019年冬天疫情期间成立的一个养猫群，关心流浪猫的同学会在群里分享信息。

第一只被发现异常的流浪猫是“扇贝”。平时活泼的小猫突然变得无精打采。到了晚餐时间，又发现三只猫出现异常。它们有类似的症状，——，后腿无力，行走不稳。最严重的是一只名叫“珍珠”的白猫，在北区宿舍楼下被发现时已经口吐白沫。

彰武校区是同济大学研究生宿舍区。学校门口和南北两栋宿舍楼下设有流浪猫喂食点3处，间隔约150米至300米。三个地方出现了四只疑似中毒猫。其中一只名叫“珍珠”的猫被同学发现，立即送往附近宠物医院，但一进医院大门就死亡了。

扇贝（受访者供图）

陈狼和他的同学们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。他和群里的同学们紧张起来，赶紧检查了整个彰武校区的流浪猫。 4日晚，更多学生自发加入。他们下了宿舍楼，拿着手电筒到草丛里寻找猫，并报告了猫的健康状况。

陈狼记得，直到晚上十点，“异常”猫的名单里还没有珊珊的名字。

“不用担心。”当被问及珊珊的情况时，寻找猫的同学向他证实：“没事。”

这让他松了口气，但心里还是隐约有些担心。从4日起，有人发现扇贝精神不佳，他就试图将其捕捉并送往医院。只是小猫对人的警惕性很高，而且身体也很敏感。另外，彰武校区绿植茂盛，躲藏的地方很多。他一直没有找到扇贝，平时与扇贝形影不离的珊珊也没有出现。平时，我经常白天晚上睡在门口一辆废弃自行车的后座上，但5日早上座位总是空着。直到中午，他在草坪上看到了那一幕。

“彰武守护者”第一组组长是今年刚毕业的张小泉。小组成立后，关心流浪猫的同学纷纷加入。为了保护校园环境，控制流浪猫数量，他和同学在校园上述三个地方设置了猫窝，并对猫进行了登记和绝育。截至目前，彰武校区已登记流浪猫30多只，其中还有十几只因无亲人而难以捕捉。

汽车座椅上的Sansan（受访者供图）

虽然已经毕业了，但他仍然密切关注群里流浪猫的消息。他告诉本刊，4日晚间发现猫异常的学生怀疑这是一起大规模中毒事件，并向他咨询了法律问题后决定报警。凌晨三点，警方出动警力在校园做笔记后离开。

这并没有打消学生们的紧张情绪，还有更多的未知隐藏着危险：不清楚毒物是什么，中毒的具体地点和规模也不确定……

流浪猫曾经是同济大学的名片之一。它们出现在樱花季的摄影比赛、学生常用的表情包、招生季的宣传视频中。许多学生甚至用自己喜欢的猫作为自己的头像。

与外界相比，大学校园就像流浪猫的天堂。但现在，很多人很难想象，对于流浪猫来说，残酷的事情却发生在最安全的地方。

突然的告别

从学校打车到医院的20分钟里，陈狼不断安抚笼子里嚎叫的三三。 “已经快到了，马上就可以去医院看医生了。”下了出租车后，他抱着笼子小跑进宠物医院，恳求医生紧急救治。此时的珊珊已经进入休克状态，不断抽搐，第三眼皮外翻。这意味着，它已经失去了视力。

经过检查，医生判断桑桑的肾已经受损，快要衰竭了——，这也是接下来送过来的几只猫的常见症状。从中午到晚上，珊珊都被注射了利尿剂，但她的膀胱却没有产生尿液。直到凌晨1点，医生告诉一旁等待的陈狼，“已经没有办法恢复了。”

中毒后的珊珊正在宠物医院（受访者供图）

陈狼想起了他的祖父，他去世时也患有肾衰竭。他知道，这个时候如果继续输液，只会加剧疼痛。无奈之下，他和医院的同学决定对珊珊实施安乐死。

珊珊被安乐死的消息在群里很快传开。虽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，但半个小时后，为了见见三三最后一面，十几名学生陆续从学校赶来。珊珊是彰武校区最受欢迎的猫。不少同济学生告诉本刊，它性格温和、友善，被称为“校宠”。很多同学的手机里都存有它的照片。

陈狼在考研时，因为同济校园里的猫文化，对同济学校刮目相看。 2020年同济大学招生宣传片名为《一只猫的校园时光》，以一只四平校区流浪猫的视角讲述了校园生活。 “虽然是理工科大学，但学生人文素养水平很高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，让我感觉校园很有爱。”事实上，在得知中毒事件后，毕业生们问最关心的是这只老三花猫，关心它的安全。

事件发生后，学生们自发用花束和纸条纪念这些猫（受访者供图）

当李晓看到三三时，它已经几乎失去了行动和视力，痛苦地躺在笼子里。他简直不敢相信，这就是他前两天刚刚在校园里见过的这只优雅端庄的猫。

从大二开始，他就加入了四平校区的“猫联盟”俱乐部，参与流浪猫的治疗和绝育工作。这几年，他在校园里接触了很多猫。当他在彰武校区帮忙的时候，他最喜欢的就是三三。周五的时候，他原本打算带一个罐头来喂它，但是早上他匆忙地将罐头放在桌子上，忘记拿了。中午，他去跟珊珊打招呼。 “放心吧，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带来。”

凌晨的宠物医院里，9只从同济大学送来的中毒猫正在接受治疗。李晓听着各种乐器的声音，看着眼前的点滴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人类医院的“ICU”重症病房中。学校里陆续来了更多的学生，有的在哭，气氛变得凝重。

猫周围聚集了十几个人。医生接过药，并注射了麻醉剂。珊珊沉默了。第二针打完后，他就迅速离开了。李晓抱着一动不动的三三出了笼子，感受着它柔软的皮毛，感受着它最后的温度，似乎最后一次感受到了它呼吸的热度。但这一切都是短暂的，他必须面对这场告别。

安乐死后的珊珊（受访者提供）

在同学们的记忆中，和珊珊一起度过的时光其实并不算太特别。珊珊就像是彰武校区的形象大使，在学校门口等待着同学们回家。直到失去之后，他们才能体验到长久的感情。

“有时候，我们和猫相处的时候，可能没有清晰的情感交流，很多时候甚至是我们自己编出来的。但是，谁说小猫没有情感呢？”李晓说道。

理工科大学研究生的生活并不轻松。他们觉得和猫相处的时候，会暂时放空自己的思想和身体。

“三三陪我度过了研究生生涯最艰难的科研时光，每天回到宿舍我都会和它说话。”事故发生后，一名学生在微博上留言。

“彰武守护者”首任成员张小泉毕业后收养了自己养了三年研究生的“花花”（受访者供图）

李晓在猫盟工作多年。他告诉本刊，由于环境恶劣，流浪猫的寿命普遍不如家猫长。像珊珊这样活到七八岁的流浪猫，已经被视为“奶奶”了。半岁的小猫扇贝一直陪伴在他身边，同学们形容他们就像一对祖孙。

或许是受到珊珊亲戚性格的影响，扇贝从一开始对人类的警惕，变成了慢慢的主动接近人。但在珊珊死亡后的第二天晚上，扇贝的病情逐渐恶化，并于7日凌晨5:00左右被安乐死。

扇贝的离开，让忙碌了两天两夜的同学们感到力不从心。

“一只小猫在一年内克服了对人类的所有恐惧，刚开始与人亲近，却被毒死。”李晓说道。陈狼也有同样的感觉，“所有的美好都在一瞬间崩塌了。”

如何管理流浪猫

珊珊和扇贝这两只最受欢迎的流浪猫死后，参与救援的学生们从整个彰武校区带了三十多只流浪猫到医院检查，这已经是他们能抓到的数量了。截至发稿，共有约20只猫中毒，其中11只死亡，2只病情仍重，还有十几只猫仍在宠物医院观察。